四神對鄧豫有養育之恩，是像父親一樣的存在，他們被光明派殺死，如果鄧豫能始終保持冷靜，那他心性也實在是太冷漠了。

只是不冷靜，就意味著會影響戰鬥中的判斷，所以他選擇了在這片天地中作戰。

唯有在這裏，他才能回想起四神對自己的期待，以及自己現在所負有的傳承之責。這些思緒與仇恨相互沖擊，最終留下的，竟只是在家中生活的舒適感。

而這分自在，便是此戰必勝的信心所在！

“哼，嘩眾取寵。”

秦穹說著運起魔力沖出，突然眼前一花，卻是鄧豫變成了四個。

與光逞口舌之快的囂張之輩不同，秦穹知恥後勇，提前對南方千人中的佼佼者做了功課，知道鄧豫這是分出真身，較之分身強了不是一點半點。

但成也真身，敗也真身，只要打倒一個，另外三個都會受到比較嚴重的影響，而分身卻可以隨意拋棄，各有利弊。

秦穹沒有止住勢頭，猛沖到一個真身前，雙鐧合一，準備重重砸下。

既已知弱點，豈有不全力出手，先擊潰一個的道理？

鄧豫也不是沒料到對方會這樣做，只不過另外三個真身有點遠正常趕路過不來，當下便使用四象轉移。

“來得正好！”

一道虛影突然出現在秦穹身後，仔細一看，竟是一尊四頭八臂，金甲披身，手持奇兵異器，周遭雷電纏繞的神祇。隨著神祇臨世，秦穹的雙鐧覆上一層金色雷霆，威能湧動間，天地變色。

“神宵天雷！”

神祇正是秦穹的靈體，完全拋棄了助戰的功能，只能以虛像的形式存在世間，卻能給予秦穹最大程度的傷害加持。

先擊潰一個的確是正確的判斷，但秦穹不介意一次就把鄧豫全部轟殺！

哢嚓！

天際落下一道神雷，很快便和落下的雙鐧融為一體，轟隆一聲在眼前炸裂，激蕩起漫天飛塵，聲勢驚人。

然而秦穹卻是眉頭微皺，驀然往後一跳。

“竟然擋住了？”

很多人在施展必殺一擊之後都會誕生謎之自信以為必勝，吃過虧的秦穹這次倒是很註重手感，因此第一時間就發現異樣，迅速拉開距離調息。

當然，他的眼裏沒有迷茫，此番即使未竟全功，鄧豫肯定也不好過，等他魔力調整回來，就是決定勝負的時刻！

然而，煙塵散去之後，秦穹卻是雙眼一直。

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場中除了鄧豫，竟多出了四道身影。

“四個靈體？”秦穹失聲道。

是的，每個真身一旁都有一頭靈體戰獸相伴，而那些戰獸的模樣，不是四聖獸還能是什麽！

“四神大人，謝謝。”

鄧豫感激地對身旁的戰獸道，但那到底是靈體，和自己的心念相連，這樣的道謝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。

只是，鄧豫想這麽做，若連形式都做不到，又談何尊重，而且……那可是他肺腑之言。

“想以數量來壓制嗎？”秦穹的眼神變得冰冷，真身也能凝練出靈體，還和正常靈體一個水平，單論靈體的造詣，鄧豫已經可以驕傲地自稱大宋第一了。

但這絕不是退縮的理由，就算靈體有和鄧豫本人一樣的戰力，也不過是八個七階中級，而他，可是八階強者！

“憑借數量來取得勝利……有何不對？”鄧豫道。

九道身影很快便戰作一團，幾分鐘後，隨著鄧豫被擊敗，世界潰散，秦穹總算明白了他話裏的深意。

無限陣的本質是戰陣、低階位面和傳送陣三位一體，因此河圖洛書系統在認證的同時，對這一混合戰陣進行了特殊修正。具體說起來就是，處於無限陣內，力量體系遵循主世界的水平，但他們實際身處星空巨獸所在的低階位面，時間流速相對於主世界要快得多。

天上一日，地下一年。

四神終究是八階高級的強者，聯手創造的這方世界比星空巨獸所處的低階位面要略勝一籌。

因此，秦穹和鄧豫看上去打了十分鐘不到，但外邊霍長生已經殺了一輪回來了，秦穹帶來的百人，只餘下三將和十多人在苦力支撐。

“大漠孤煙直！”

在又一次被霍長生擊倒的前一刻，秦穹瞥了傷重倒地的鄧豫一眼。

一時的爽快、自尊、榮耀都不如勝利重要。

但鄧豫和他不同的是，比起單挑、比起自身的勝利，他更重視團隊的勝利！

是我敗了。

秦穹苦笑著，被隨後而至的重擊打進了黑暗的深淵。

……

“可惜了。”岳江紅輕嘆，秦穹難得收起輕視之心來作戰，無奈還是一敗塗地，只能盼望他下一次能更上一層樓。

“全員準備！”另一邊房如晦下令道，隨之回頭看過來，“也請太師做好準備。”

“好。”

為了配合無限陣內較快的時間流速，他們是在一間精神與時間的特殊房子裏進行指揮，因此不會出現岳江紅趕去為時已晚的情況。

而無限陣之中，局勢已經變得明朗。被壓制實力的異界強者，也終於被姜水天、岳非和雷天化各擊倒了一人……可別小看這微不足道的勝利，有心蘭為他們恢覆魔力和傷勢，這勝利代表著平衡徹底被打破，餘下的異界強者不得不轉攻為守，全線潰敗也離之不遠了。

“別以為這樣就完了！”天邊傳來袁地煞的怒吼。

眾人只覺得空間一陣震動，黑暗的胃液一下子如洪水般湧出，如同癌細胞的各種星辰飛撞過來——由於應用了主世界的力量體系，被星空巨獸吸入的星球，大小和平時研究天文的天球儀差不多，稍顯滑稽。

只是隨著落到地面的星辰如同超新星一樣爆開，眾人便不再笑得出來。

七階高手能熟練地控制能量，遇到低階位面的星辰破碎一般都能活下來，只是蟻多咬死象的道理永遠都不會過期，何況還有些六階的魔法師……因此一時間，無論敵我雙方都在抱頭鼠竄，四處躲避。

“想跑？”

黑暗的盡頭，或者說這如同宇宙般遼闊的“胃袋”盡頭，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漩渦，似乎是要把所有人吸過去。

“我去，我們這是要被排進十二指腸了嗎？”跑著跑著就跑不動的姜艾大叫。

“幹嘛用‘排’字？”有人抗議。

不管怎麽說，眾人都能感受到那不是單純的消化道路線，畢竟誰家的胃部幽門是有一大堆隨時會爆炸的星球和“胃液”堆在那裏，這是想吸他們過去一起引爆吧！

“心蘭殿下，給我魔力！”

凍住雙腳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的袁方喊道，心蘭當即點頭，把手一指，頓時賦予了他渾身用不完的魔力。

“哦，你還有對付我的辦法？”袁地煞見狀，立刻譏諷。

“閉嘴，今天就讓我來給你展示一下，追求極致的強大。”

說著，袁方俯下身去，雙手放在地上。

“絕對零度！”

然而袁地煞卻事捧腹大笑。

袁方想要把無限陣的一切凍住的意圖他當然看出了，但這不代表袁方就能辦到！

魔法事加快自然規律演變的法門，但也擁有改變自然規律限界的能力！

沒有魔法幹涉下，絕對零度相當於零下273.15攝氏度，但魔法可以將之變為零下五百度，甚至更低更低！

說到底還是比拼魔力！袁方只是一個人，心蘭的讚頌之力還沒完善，能賦予他千倍魔力已經算是極限，而且他自己的魔力通道也承載不了那麽多，最多也就百倍自己的份。

但袁地煞的背後，可是有整個函谷關士兵在作後盾，怎麽可能會輸給袁方！

“你還是什麽都不懂。”

袁方冷冷道，說完他整個人都化作了冰雕，一動不動，唯有一顆心臟依舊灼熱無比。

陰陽兩儀，南北兩極，冰火兩重天，這是兩極陣的完整描述，冰與火共存才是完整的兩極陣。

而南北兩極寒冷，赤道炎熱，卻是常識，是冰火共存這一“概念”的由來。

既然魔力達到八階能領悟“概念”，那技巧到達一定層次為何不能衍生出“概念”？

也許有人認為就像九階對應聖級那樣，要打倒帝王級才能運用所謂的概念，但從力量方去摸索技巧，與從技巧方去精益求精，是不同的概念。

技巧一途，宗師就可領悟概念。

而袁方的概念，就是“溫差。”

世上最大的溫差，不是赤道到兩極的距離，而是你我本是一心同體的兄弟，卻成了敵人。

“我心灼熱，故你心冰冷。”

“我身冰冷，但我心灼熱。”

“故你心冰冷，但你身灼熱。”

可是，袁地煞真的人在這裏嗎？

袁方笑了，他太了解這個弟弟了。

“你身不在，唯你心在。”

話音落，整個世界變得一片寂靜。

九曲陣的殘餘力量徹底消逝，潛伏著的喪屍一動不動，輕輕一碰就徹底化為灰燼。

星辰、胃液都枯寂了，不再有活動的跡象。

……

追名逐利又何妨，袁方從來沒有怪責過袁地煞選擇了這一條路。

但他不應該幻想能不勞而獲。

懂得解勢是好事，但這不是偷懶的理由。

更重要的是，不要用嫉妒來為懶惰找借口。

“沒有奮不顧身去努力的覺悟，你就永遠不可能成功。”

袁方對著這片冰寂的星空說道，然後疲憊地倒下。

魔力枯竭？

不，只是耗費了太多的心神罷了。

因為要把自己的戰陣發揮到極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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